1年，10月，22日夜  人鱼港  四叶草剧团团长室

疏影端着林羽的饭敲了敲团长室的门，没有回应。原本这种工作不需要她来做，但她已经闲了一整天，而这种工作恰好又是她擅长的。

【资料图】

“团长，该吃饭了。”至于为什么林羽不自己下去吃饭，那答案自然是，她从来不下去吃饭。如果有人送饭，那么她就凑合着吃两口。如果没人送饭，那么她会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窜到厨房去随便找点什么吃的塞进肚子里然后再一次消失在团长室门后。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剧团团员们都不清楚这个被艾莉卡指定的剧团长究竟在干什么——或者说，能看到剧团长在做什么，但完全不理解。除了实在看不懂团长的剧本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之外，以其他理由敲开或者打开团长室大门打扰林羽的人几乎都会招来一顿抱怨。久而久之，剧团的其他成员都学会了与团长保持恰当的距离。

不过没人提醒疏影注意这一点。所以疏影自然挨了好一顿埋怨，核心思想是打扰了她的思路和影响了她的正常工作，不过，埋怨的时候嘴巴并没有停下来吃饭，疏影眼睁睁的看着饭菜消失在林羽的嘴巴里，同时那张嘴巴还没有停下来抱怨。真是神奇的能力，而且非常不合礼仪。如果有人拜托的话，疏影很乐意帮林羽好好地纠正一下就餐等日常礼仪行为，顺带教育一下她如何正确的和周边的人相处。

林羽吃完饭把碗一扔就消失在团长室里迷宫一般的架子后面。原本宽大的团长室被林羽堆了无数个架子，而每一个架子上都摆满了木框。林羽没有把疏影撵出去，所以无所事事的疏影跟着林羽钻进了架子迷宫。

然后，她看到林羽坐在一大摞草纸上，手里拿着两根削好的木棍正在聚精会神的摆弄着白天被她装进口袋里的“表本”。林羽小心翼翼的用木棍翻动着放在草纸上的膜盖草，展平叶子和花朵，清理根系，然后用另一摞草纸压在上面，之后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把那一摞草纸摞到自己刚刚坐着的那一堆草纸上面，再小心翼翼的坐上去。

疏影没有问林羽在干什么，因为问问题可能会威胁到林羽的安全。

“疏影，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一下架子上的木框。”林羽当然知道疏影一直在旁边站着，“虽然没什么用，但是可以用来打发时间，也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你觉得不对的地方。”

于是疏影随手抽出身边架子上的一摞木框，里面都是林羽已经保存好的“表本”。失去原本颜色的植物静静的躺在木框里，上面盖着一层玻璃。植物旁边是林羽手写的名字，但疏影随便看了几个，问题就冒了出来。“花朵大的冠利花，花朵松散的冠利花，叶子小的冠利花，叶片暗红的冠利花，叶片卷起来的冠利花……团长，为什么给冠利花起了五个名字？”疏影把刚刚看过的五个木框放回了架子上。

“啊？哪个？”林羽把一摞草纸压到正在摆弄的植物上，然后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左一堆右一堆压着大石头的草纸，“啊，这个，这不是五种，哪个，五个不同的植物吗？”

“这些都是冠利花。”疏影不知道林羽怎么会搞不清这个，她明明知道这叫冠利花了。

“但是，可它们的叶子还有花花的大小，形状，颜色……都有区别啊。”林羽摇了摇头，“而且，那个，而且，它们不是，呃，那个，孤独的，不对，孤立的例子。我采集的时候，每一种都看到了一大片。”

“这只是冠利花在不同元素中的变化罢了。”看来这位团长不仅仅是不懂魔法，她连最基本的常识也没有学习多少。“冠利花是携带有火属性元素的土属性植物，在土元素沉积的区域，会长成这个样子。”疏影指着写有“花朵大的冠利花”的那一个标本。“而在火元素旺盛的区域，会长成这个样子。”这次是“花朵松散的冠利花”。“如果环境中土和火元素都不是最多的，冠利花就不容易开花。光元素聚集的区域，冠利花会像这样，”指着叶片卷起来的冠利花，“暗元素凝集的区域则是这样，”指着叶片暗红的冠利花，“水元素涌动区域则是这样。”指着叶片卷曲的冠利花。“而在风元素激荡的区域，冠利花是无法生长的。”

随着疏影的解说，林羽的眼神慢慢亮了起来，不住的点着头。等到疏影说完，林羽狠狠的拍了一下手，“我明白了！”然后一把抓起疏影的手，“过来帮我个忙！”疏影第一次见到林羽这么有……精神。“你帮我辨认一下这些标本，告诉我，哪些是不同的植物，哪些是同一种植物在不同环境下的适应，呃，不对，那个，变化的形态。”然后，拉着疏影走到架子迷宫的起点，“那个，我知道有点多……但是，就，那个，麻烦你了。”

疏影看着一脸热切的拉着自己手的林羽一时说不出话来。整理资料档案也是她在古堡时的工作之一，这对她来说尚且算不上什么非常难的工作。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在四叶草剧团里的工作居然都是这些……杂务。

“那个，你不认识的就放在一边就行……”看着疏影没说话，林羽开始降低要求，“呃，还有就是也没必要都弄完，能弄多少弄多少就行……实在不行的话你后面要我帮忙做什么我也可以的啊……”

疏影一直只是怀疑，但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团长，在您那个世界里，您是哪位贵族的大小姐吗？”

林羽茫然的摇了摇头，仿佛完全没料到疏影会问这种问题。“我哪儿是什么大小姐啊……”

“那您的那个世界真的非常……非常有趣。”疏影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这么天真的成年人是多久之前了。或许从来都没见过。不过，有份工作总强过没事闲逛。终日忙碌的疏影实在是适应不了无所事事的生活。偏偏，她不是剧团需要的人，而是眼前这位不知何处来的大小姐点名索要的……护卫。

或者说，负责解决一切杂务的，仆从，执事。

疏影耸了耸肩，开始分拣架子上木框。

“哇疏影谢谢了~”林羽开心的摇着疏影的手，“你后面要我干什么来补偿都行的！”

疏影摆摆手，表示请您赶紧离远点，不要碍事。

林羽开开心心的钻进了架子迷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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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用了一个多小时把架子上她认识的标本检查了一遍，挑出了疏影自己不认识或者认不出来的标本，然后把剩下的标本全部按照种类罗列好。疏影发现林羽几乎混淆了所有同一物种在不同元素中的变化，把它们当成了不同的物种。接下来，林羽大概有的忙了。

不过疏影还注意到两个细节。第一，林羽给每一个标本起了名字，写在标本旁边——但在疏影看来，林羽更像是把字“印”在了纸上，而不是写上去的，因为字符排列的歪七扭八，且同一个字符长得都差不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第二，则是在每一个标本下面，林羽还用疏影看不懂的符号——或者是图画——写了一行，这倒是林羽自己写的。

“这是什么？”所以，疏影带着几个标本问一下林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内容的时候，正好看见林羽正在一个盒子里挑挑拣拣。

“什么什么？”林羽盯着盒子里看了半天，然后从里面拈出来一个印章一样的东西然后压在手底下的木框上。

“……你就是这么，呃，写字的？”疏影看了一眼就明白林羽在干什么：她给每一个字符做了一个印章，然后用印章代替手写字符。难怪标本上的名字全都是歪歪扭扭的。

“因为不会写啊……”林羽尴尬的笑了一下，“这种画画一样的字符太难学了。”

“你下面写的这一行才更像画吧？”疏影指着下面哪一行整齐的多的字符。“这是什么?”

“这是，那个，我的……不对，妈……不，这个，我曾经用的，呃，字符，不对，这个，啊，我曾经用的文字。”

“这有什么深意吗？”疏影不明白为什么林羽要写一个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字符。

“嗯，要说深意的话……”林羽把印章放回盒子里，“我需要一种不会有人使用，因此含义不会改变的语言来给这些标本起一个独一无二，且不管过去多久，其含义解读都不会发生改变的名字，这样，不管过去多久，只要有人学习了这种语言，就可以读懂我现在起的名字。而连日常交流都还很困难的我显然没有能力去学习一种新的语言。”

“团长，您是不是一直在等着人问出这些问题？”

“呃…………算是吧，怎么发现的？”

“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从来不结巴。”

“……”

“团长，”夜已深，理应是休息的时间了。疏影浏览标本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到必须要借助灯光才能看清东西的地步。“我大致浏览了两个架子的标本并且进行了分类。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现在已是深夜，您该休息了。”

“啊？不，还早呢……”林羽说着又点亮了一盏魔石灯，“标本今天要全部压完，还要继续给艾莉卡写剧本……啊今天又要熬到天亮了啊啊啊啊……”

“这听起来不像是健康的作息规律，团长。”

“嗯，我没关系的。”林羽拿着印章敲了敲额头，“这不是才……呃，九点半嘛。”

“您看起来精神非常糟糕。”精神状态饱满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用印章敲脑袋的方法来保持清醒——更何况她还把印章拿反了，额头上已经有了好几个印子。“而且不管怎样，我建议您在继续之前先洗洗脸，您把印章拿反了。”

“诶？啊！完了完了这个好难洗的……”林羽一下子清醒了，“那个，疏影，你给我弄点水来……我……哪个，这个，样子，那个，出门撞到人的话，就，那个……好吗？”

“……谨遵吩咐。”

疏影去厨房打了些热水，带着肥皂和热毛巾回到团长室的时候，林羽已经靠着架子睡着了。疏影抿了抿嘴，稍加犹豫后还是把林羽抱到她自己的床上，除去外衣后擦净脸上的印记。

林羽比疏影想象的还要轻一些，和她自己差不多——作为人类，她理应比疏影重一些才对。